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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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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軟軟跑回了後院,卻並沒有去找林婆婆,而是回了自己暫住的小屋子,這是林婆婆的孫女偶然來探親時的住所,屋子雖小但五臟俱全,窗外走廊下還掛了一個爬滿綠蘿的松木秋千,顧軟軟站在窗前,看著外面被風吹的微蕩的秋千。

顧軟軟很喜歡這個秋千,沒事總要坐一會。

可今天綠蘿依舊青翠,這般清新的翠綠,自己看在眼裏卻想起了那片繁覆的金芒薔薇,那個小太陽,錦衣加身的時候,更加吸引人註目了。

回想今日他的種種行為,臉頰爬上了緋紅,是自己,想多了嗎?

哥哥在這邊念書多年,他的同窗自己也見了許多,熟稔的也有幾個,就算是再貼心的好友,也沒有人做的像他今天這般。

不像是對朋友妹妹的該有的舉動了。

過了,過了那個線了。

心裏有些亂,有著忐忑,有著小小的竊喜和期待,那樣好的一個人,若他心儀自己,誰不歡喜呢?可是———

濃濃的自卑迅速淹沒了眉眼,臉頰嫣紅不再,唇色也跟著微微蒼白。

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的棉裙,這是嬸嬸送給自己的生辰禮,第一次穿這麽好的裙子,可這樣的裙子,一百件也抵不了他的一件,輕輕撫過衣擺的手有些糙,掌心隱有薄繭,這是一雙幹農活的手。

指尖顫了顫,迅速藏進了衣袖。

自己還記得他的手,素白無痕修長漂亮,若是亭下撫琴,一定十分美好。

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,兩人都是不能挨在一處的,一個是天上的雲,一個是地的泥,而且,而且自己還是個啞巴……

“想什麽呢?都快哭出來了。”顧懷陵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顧軟軟擡頭,這才發現顧懷陵站在窗前,單手撐在窗前靜靜的望著自己。

眨了眨眼睛,搖頭,又問:你怎麽來了?

顧懷陵的視線落在顧軟軟的眼尾,那裏有些輕微的紅,正訴說著主人並不平靜的心情。

顧軟軟不敢看顧懷陵的眼睛,大哥太聰明,什麽事他一眼就看穿了,垂著眼問:大哥,我什麽時候能回家?也離家幾日了,該回去了。

顧懷陵似笑非笑的聲音傳入耳畔:“為什麽要回去,你跑了那個傻子哭了怎麽辦?”

這話一出,顧軟軟驚愕的看著顧懷陵。

他,這話是什麽意思?

顧懷陵:“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。”

顧軟軟震驚的看著顧懷陵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顧懷陵一直牢牢註視著顧軟軟的眼睛,從剛才的垂頭喪氣到現在雖滿目驚愕但眸色深處卻帶了一點兒喜意,僅僅兩句話,就因為一個人,這情緒馬上就轉變了。

傻子還沒徹底開竅,妹妹倒先動情了,所以剛才看到的同手同腳和拘謹並不是錯覺,妹妹對葉宴之,並非無感。

無奈伸手揉了揉顧軟軟的發頂,見她回神,才笑了笑溫和道:“你想那麽多做什麽?這事兒是他挑起來的,你只看他怎麽做就行了,接不接受你順著自己的心意來便是,其他的不用想太多。”

顧懷陵並不打算和顧軟軟說太多,拍了拍她的小腦袋,轉身走了。

顧懷陵當然知道顧軟軟心裏有著什麽結,但並不打算寬慰她,這是她和葉宴之兩個人的事情,誰起的頭,誰負責解決。而且軟軟本就比一般人要想的多些,若連開頭葉宴之他都搞不定,那也沒有嫁娶的必要。

而且,好事本要多磨,因為太容易得到的,就註定不會珍惜。

剛踏進前院,就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林寒生,五月朗日下的他,臉色比紙還慘白,顧懷陵停下腳步,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。

林寒生一直神思恍惚的垂眸,並沒有馬上看到顧懷陵。

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劉向南。

劉向南居然被人給打成了殘廢,這可是天大的好事,但那個痞子居然找自己要藥錢,自己哪來的錢?連束脩都還欠著!

他居然還讓自己去找張公子要,怎麽可能的事!

林寒生和張大公子來往一年多了,除了退無可避的收了一些東西,但確實沒有拿過張大公子一文錢,也許是文人的清高作祟,林寒生總覺得自己若是拿了他的錢,就和那些小倌沒有什麽區別了。

現在要為了劉向南去打碎自己唯一僅存的尊嚴?

不可能!

可是,可是那廝威脅自己,若不給錢,就把自己在別人身下承歡這件事鬧得滿城皆知。

自己要怎麽辦?

惶恐不安的林寒生走了幾步才發現站在樹蔭下的顧懷陵,看到顧懷陵時明顯一楞,顧懷陵微笑如舊,問他,“你怎麽了,臉色看起來很差。”

林寒生搖了搖頭說沒事,雖然林寒生以為顧懷陵不知道這件事,但看到顧懷陵時還是難免有些尷尬愧疚,正想找個由頭離開,話還沒出口想到了一件事,幾步走到顧懷陵面前,猶豫幾番,還是問出了口。

“懷陵,你能借我一些銀子嗎?”

顧懷陵:“是束脩還要拖上一段時日嗎?”

“不是。”林寒生搖頭,從未撒過謊的人有些不自在,含糊說了實話,“是我一個朋友,他無故被人打傷了,沒錢醫治。”

聽到這話,顧懷陵眉梢微挑。

林寒生來私塾五年了,他性子算是內向,除了私塾學子,這縣城裏他沒有別的好友,若是私塾其他學子受傷了,自己也該知曉,可自己到現在也沒有聽到半點動靜。

那麽那個受傷的人,應該就是昨天挨了一頓打的劉向南了。

劉向南訛上林寒生了?

林寒生以為顧懷陵肯定會答應的,畢竟自己和他同窗數年,也借錢過幾次,都是有錢就馬上還了,從未拖欠過,心裏正想著借多少是自己能還得起的數目,卻聽得顧懷陵低低問道:“寒生,你我認識數年,我是搬弄口舌的人麽?”

林寒生雖不解顧懷陵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,搖頭。

“你當然不是。”

懷陵素來穩重又有些冷清,只要事不關己,他是一句閑話都不會講的。

顧懷陵再問:“那在你眼裏,我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完全否決整個人的人麽?”

林寒生依舊搖頭。

懷陵穩重,他看人看事從來不看單面,他相交的人很多,許多還是別人口裏的“壞人”,但懷陵依舊和他們相交,他也曾說過,看誰都不能只看片面,讀書人未必沒有真小人,鄉村野漢也未必沒有真性情。

顧懷陵定定看著林寒生,眸中深藏著是自己才懂的失望。

“那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的?”

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問的太突兀,那雙了然的眸好像發現了自己恨不得藏一輩子的秘密,林寒生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,幹巴巴的問,“我能有什麽事要對你說的,我沒有瞞你什麽事啊。”

聞言,顧懷陵垂眸,心裏的長嘆是重重的失望。認識這麽多年,他一直都知道軟軟對自己非常重要,甚至重過自己的性命,而軟軟在別人口中遭遇了那樣大的侮辱,他竟然還是選擇不說。

真的,看錯人了。

顧懷陵沈默了許久,再擡眼時,薄唇緊抿,眸色添了微涼,相識多年的暖意徹底消弭,最後留下了一段告誡。

“林寒生,個人有個人的過法,有些事情,旁人或許不理解,自己高興就好,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,你選擇怎麽活,任何人都無權幹涉。”

“而有些泥潭,剛踩下去的時候還能出來,一旦陷進去,就真的拔不出來了。”

“你好自為之。”

說完,再也不看林寒生震驚的雙眼,擡腳大步離去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回到前院屋舍時,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,走進一瞧就看到葉宴之不知從哪裏抱了兩壇酒,此時正端著碗豪飲,臉色早已潮紅,看到門口的顧懷陵,傻乎乎的笑,“顧大哥來一起喝。”

顧懷陵的心情也十分不好,隱隱有些頹喪,這麽多年,自己極為相信的一個人,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看透過他。

也不問葉宴之為什麽喝酒,接過他遞過來的碗,也喝了起來。

兩人不說話,就這麽連著喝了好幾碗,空腹喝烈酒,還喝的又急又猛,葉宴之已經有些上頭了,顧懷陵也沒好到哪去,頭鈍鈍的痛又有些輕飄飄的感覺。

“顧大哥!”

葉宴之忽然一臉悲壯的看著顧懷陵,目光灼灼,“你可以讓顧妹妹等我兩年嗎?”

顧懷陵:“等你幹什麽?”

“我要回去爭家產,若是我活著回來了,我一定風風光光的把顧妹妹娶進門!”

葉宴之想了又想,阿爹給阿娘買的首飾都是頂好的那一波,就算自己現在勉強有點本錢可以做生意,且不說虧本失敗了,就算生意做成了,想買跟阿娘一樣好一樣多的首飾,少說都要幾十年。

這麽一想,還是回去爭家產來的快些!

顧懷陵眼皮猛跳,咬牙,“我什麽時候說要把軟軟許配給你了?”

“你雖然沒明說,但你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喝了酒的葉宴之反而聰明起來了。

顧懷陵單手揉著有些疼的腦門,心中郁悶又喝了酒,顧懷陵也不想委婉了,笑了笑,“我答應了又如何?嫁給你的是軟軟又不是我,長兄雖如父,我也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她不願意的事情。”

呲道:“你跟我說這麽多沒用,你有本事你自己跟她說去。”

葉宴之癟嘴,快哭出來了。

“可是顧妹妹不理我,她今天都沒有和我道別,她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瞧我一眼!”想到這件事葉宴之就傷心,顧妹妹為什麽要躲自己?

眼眶發紅的去央顧懷陵。

“顧大哥你幫我問問她,問她為什麽不理我,也幫我勸勸她好不好?”

聽到這話,顧懷陵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徹底斷了,不可思議的看著葉宴之。

“你要拱我家的白菜,還要讓我打開門親自迎你進來再教你怎麽拱嗎???”

“自己想!”

葉宴之默了默,直楞楞的控訴。

“你在罵我,你為什麽要罵我是豬?”

顧懷陵磨牙:這、是、重、點、嗎?

腦門更疼了,長長的舒了一口氣,不想再看這個醉鬼一眼,沈默喝酒,喝了一碗後,葉宴之的聲音又再度傳來嗎,這次聽著好像清醒了些。

“所以只要顧妹妹同意了,顧大哥你就讓她嫁給我了,是這個意思嗎?”

顧懷陵擡眼,冷著臉道:“我再強調一次,我沒有承諾你什麽,我只是答應你和軟軟接觸一番,若她願意,你再來找我,我們再說其他。”又瞇著眼補充,“你要是敢做出孟浪的行為,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。”

“再說其他?光有顧妹妹的同意還不夠嗎?”葉宴之瞪大眼,這次居然抓住重點了。

顧懷陵擡眼,“當然不夠了。”

酒意上頭,顧懷陵也不想當有禮君子了,上下打量葉宴之一番,毫不留情道:“你看看你,無事生產,無心建業,在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頂梁柱這三個字怎麽寫,一團孩子氣,誰家會把姑娘放心交給你啊?”

自己在顧大哥心裏,就是這麽個形象嗎?

葉宴之極度委屈,可是找不到話反駁,因為說的好像都對?沈默了許久才出聲,“那顧大哥你要怎麽考驗我?”

顧懷陵:“你先過了軟軟那關再說。”

若是沒過,身為朋友,自己只能規勸,他若聽當然是好的,若不聽,自己也不能強求什麽,但若是想當妹夫的話,那就必須得聽了。

葉宴之堅持:“你一起說了。”

讓風雨來的更猛烈些!

顧懷陵:“真想知道?”

葉宴之一臉視死如歸:“說!”

顧懷陵微笑,吐出了一句話。

“考過童生試就定親,考過秀才就成親。”

葉宴之:!!!

四書五經都沒看完,策論算數還沒開始學的自己,不僅僅是童生,還得是秀才?林先生可是當了一輩子的老童生,你不能拿你連中六元的標準來要求我這個紈絝啊!

風雨來的太過猛烈,葉宴之直接被砸死在地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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